如果我的「每一天」都是「同一天」,無論是時空漏洞,還是哪種神秘的因素造成了這時間逆轉,我是會怎麼想?對菲爾來說,重複的日子是「二月二日」──土撥鼠節(一代又一代的土撥鼠一直擔負著預報時令的任務。根據傳說,如果土撥鼠能看到它自己的影子,那麼北美的冬天還有6個星期才會結束。如果它看不到影子,春天不久就會來臨。),他總是待在賓州的一個小鎮,重復面對著那單調的工作,與完全相同的流程。換做是我,這恐怕忍無可忍吧?宛如陷入無間道地獄,甚至無從決定自己的死亡──他跳樓、撞車,卻是在另外一個清晨,面對另外一個「二月二日」。
當菲爾重復過著土撥鼠節時,觀眾就如目睹一場活生生的悲劇,看著男主角納悶懷疑、驚慌失措、對人生感到恐懼,最後憎恨起現實。當他體驗到「如果沒有明天」(永遠只有今天)時,便選擇在這看似無限(永遠只有今天..而且不會死,困在時空裂縫中)中的有限生命(菲爾所面對的環境一直都是有限度的,即使重復)裡,如亡命之徒般的歇斯底里、放縱身心。他在鐵軌上開車玩命(不會死)、偷銀行保全人員的錢(就算被抓到、鋃鐺入獄,之後他還是會在「二月二日」的清晨醒來)、大口抽菸(不會得肺癌)與吃甜食(不會變胖),後來還盡情的把妹,過著卡薩諾瓦式的放浪生涯。但久而久之,他感受到了生命的侷限,菲爾感到了極大的沮喪,即使他使用電擊、毒殺、上吊、跳樓、墜崖、撞車..等方式(可見他是何等的痛苦),卻不如常人般的能死亡,一到隔天──終究還是要面對相同的人事物,那些對他而言可憎、單調的事物,且沒有人知道他已經度過了許多同樣的「二月二日」。這是何等孤獨?
我們有時候其實跟菲爾一樣,對生活的重復、單調感到麻木與憎惡,只不過不如他那般悲慘,墜入玩笑般的時空裂縫。縱使他能如酒神戴奧尼索式[註1]般的瘋狂,但菲爾畢竟是人,不是神,這使他陷入了莫大的困頓,換作是一般人,應該也是差不多。
他終究屈就於巨大的孤獨,寧可放下,也不要去恨。對麗塔的愛,讓菲爾竭盡所能的追求她,雖然每天都是「二月二日」,但他可以透過每天與麗塔的互動與交談,來了解她的喜好與興趣,為自己的「求愛」增添必勝籌碼。菲爾開始學習如何主宰自己的人生的第一步,即使每天都「日復一日」。
另外,他開始發覺到生命中的無力與樂趣── 看著街頭的老遊民受寒、瀕死街頭,這景象天天上演,菲爾對人命的脆弱有所感受,即使他宛若天神般(菲爾也如此自嘲),不會死亡。他也看著小鎮的人們的單純與快樂,這使菲爾願意放下高傲,踏入人群中。他選擇在這重複到讓人頭皮發麻的生活中,改進自己,與這不幸的命運妥協,也為自己找到光明。
就如開頭的那句關於水杯的台詞,一半的杯水,是半滿還是半空?全都是心境的問題,只要心轉,境就轉,就如王維那首詩:「行到水窮處,坐看雲起時」,在處於逆境之時,悠然自得(對菲爾而言這也是長時間的覺悟),最後終於突破了時空裂縫,回到現實,他的心,也自然的定下來了。
酒神戴奧尼索斯
[註2]「酒神-日神精神」,是一種哲學、文學的概念,乃是普魯士詩人賀爾德林(Hölderlin)引用溫克爾曼對酒神戴奧尼索斯的論述提出的,透過德國哲學家尼采(Friedrich Wilhelm Nietzsche)的著作《悲劇的誕生》(Die Geburt der Tragödie aus dem Geiste der Musik)而發揚光大,我最先也是因為接觸尼采的著作,才了解到這個哲學概念。在《悲劇的誕生》裡,有兩個重要的神明,一位是太陽神阿波羅,另外一位是酒神戴奧尼索斯,均是天神宙斯之子,前者象徵的是寧靜、祥和,代表著詩歌、光明與整齊俊美,後者則是象徵著醉酒、狂野、生命力甚至是放縱,代表著戲劇、破壞。這理論對許多文學、戲劇創作均產生重大影響,我在《今天暫時停止》這部片也感受到了「日神-酒神精神」
日神阿波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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